奇人密碼

身為一個資深布袋戲迷來說，我覺得有點不倫不類。

說自己是資深布袋戲迷其實頗慚愧。我已經快到了不惑之年，而我從還未上小學就已經在看布袋戲了。頂多只能說很早就接觸看「電視布袋戲」，但其實不是很入迷，有就看，也不會特別想要去追劇，一切就是隨緣。

但我看得出來，小時候的「電視布袋戲」偶，身形較小，但眼睛都頗大。氣功是噴乾冰，有時候打到了受害者的頭，頭上還真的會冒火。之後，開始有光線，投影，類似雷射的燈光效果，偶身變得更大，也更華麗，拍攝角度更多元，情節開始不限於忠孝節義，一副大亂鬥的情況就此展開。

大亂鬥的開始，差不多就是「素還真」初登場的時代。我以前一直搞不懂為何「史艷文」這位正義的使者為啥都不再出現，現在我隱約知道是現實世界的利益糾葛影響了那個世界的歷史走向，甚至，他們因此還有不同情節的平行宇宙。所以「史某人」後來跳槽的另一個世界繼續扮演他的正義使者，而我則留在素還真的翠環山當他有一搭沒一搭的粉絲。

內容真的很重要。

沒有了大眼睛眉清目秀的男主角在我某個吃飽飯的午後掉書袋的跟改邪歸正的妖道角講道理，然後妖道角在下一個路口轉角就被他的邪惡大老闆秒殺報復他的背叛，取而代之的超展開劇情於焉開始。

一開始，好像沒感覺到誰是真正的好人，大家爾虞我詐的爭天下第一的拳腳功夫和劍術刀法，但演著演著，總還是要帶出正邪的對立面。但是反派的老闆不再只是某個特定的魔頭，就如同地獄有好幾層般。邪惡的集團被擊敗後，會有另一個邪惡集團出現。而儒、道、釋的經典文學用句也融入了這個宇宙的世界觀、武功招式。既然是劍俠戲，劇情當然脫離不了打來打去的模式，而觀眾喜歡的也是這種乒乒乓乓的聲光效果。

我說，凡人的內心深處藏著暴力的因子，嘴巴上稱喜愛和平，也盡量避免肢體衝突，但慾望需要被滿足。舉凡運動球賽、戲劇電影，觀眾藉由這些活動來填補殺伐的衝動。而布袋戲的暴力，對我而言，是對暴力最輕微的想像。

因為它不夠逼真。

儘管看過較早以前的布袋戲，為求逼真，鮮血可以由斷肢處噴出，也可以塗得滿臉鮮紅，但看倌清楚看到的，是戲偶噴出紅顏料及戲偶被塗上紅顏料。

那只是戲偶被塗上紅顏料。

我覺得連『鮮血由斷肢處噴出』這句話的想像，都比看到『戲偶噴出紅顏料』還要另人覺得恐怖。

所以真人演的電影，或者甚至動畫，都可能被歸類為限制級影片，但『布袋戲』幾乎沒有這種可能。

因為不夠逼真，所以，閩南語有句俗話，調侃演布袋戲的與看布袋戲的人，稱他們是：『演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恰如其分。

奇人密碼，往逼真這個方向去挑戰。但我認為結果是失敗的。

一般觀眾缺乏『布袋戲迷』的素養，他們無法藉由布偶的肢體動作與旁白的聲音語調在心裡自行想像布偶的演技，布偶臉部沒有肌肉，僅憑眨眼與動嘴唇還是無法勾住觀眾的注意力。

我看到了『奇』劇的用心，他挑戰了布偶走路的鏡頭，打鬥的拳腳，和目前每週發行的布袋戲的相同動作的意境表現方式比較起來，勇敢地走出它的路。甚至，越到片尾，動作更是順暢。不知是熟能生巧，或者由動畫取代了。

但那真的依舊很難讓觀眾買單。搞不好大家還比較習慣走路的意境的呈現方式。

而劇情，是另一個弱點。

『電視布袋戲』打大魔王的方式，可以無限延伸，有打不完的魔王。但每一部電影，終究只有一個主題。這一部戲的主題是什麼？私以為，算是對很多電影的致敬了。我想觀眾也不忍苛責。畢竟人生的大道理在兩三千年前就被先聖先賢講完了，所以有人選擇述而不作。電影想表達的概念大抵也脫不出這些道理，愛啊、恨啊、野心啊、環保啊、平等啊、自由啊。儘管有很多方式可以表現這些理念，但要跳脫既定的劇情模式真的不容易。

然後，他又是一部3D電影，這應該玩很大，很花錢。為了3D的鏡頭，劇情免不了要飛天，騎獸奔跑，這樣的概念，免不了也是向一堆影片致敬了。

我相信『奇』劇真的不想向別人致敬，但要造出一輛沒有四個輪子的車子，還真不知道那車子該長成什麼樣子。

不過，既然頭都洗下去了，動畫的經驗也有了，下一部直接跳過布袋戲吧。拍個動畫片來看看。

最後，仍不免嘟噥一下『八音才子』，沒聽到您的全閩南語配音著實可惜。電影不是都有不同配音的版本嗎？何不來個全閩南語配音的版本？再加上一個全『國語』的版本。

老實說，這劇的配音夾雜方式，真的讓人不習慣也不恰當。當地痞流氓都說『閩南語』，而張墨一干人都說『國語』，莫非就是要營造因為語言不通而造成衝突的氛圍？